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珠三角云勇林场的坚守与进击

2018-07-13 11:37来源: 人民日报编辑:小冉
  珠江三角洲地区企业密布,寸土寸金,却隐藏着一座3万多亩的“天然氧吧”——广东省佛山市云勇林场。这里,生长着520多种植物,森林蓄水量达512万立方米,被誉为“珠三角的塞罕坝”。
  云勇林场始建于1958年,风雨兼程一甲子。创业时,白了青丝,绿了荒山;低潮时,困难重重,初心不改;转型时,爬坡过坎,勇往直前;改革时,乘风破浪,创新不已……从连绵荒山到茫茫林海,再到远近闻名的森林公园,云勇林场以60年光阴,谱写了一首跌宕起伏的生态文明进行曲。
  改革开放初期,佛山对生态环保认识不足,低端产业一哄而上,影响发展质量。如今,工业重镇佛山痛定思痛:“尝够环境污染之苦,更觉绿色生态珍贵。”
  在建设美丽中国的征途上,以制造业享誉世界的珠三角,正加速转变发展方式、推进绿色发展。云勇林场的转型探索,堪为生动注脚。
  一盏马灯、一双胶鞋、一把锄头、一顶草帽——云勇林场总部展览馆内,几代拓荒者的生活用品和劳动工具,诉说着一个个筚路蓝缕、砥砺奋进的感人故事。
  1958年春,珠江两岸红棉怒放。120多名抽调来的干部和职工,聚集到珠三角泗云山区腹地。这些平均年龄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分为多个组,吃住、劳动在6个远近不等的工区,垦山造林,开启了云勇林场的创业史。
  林场没水、没电,路边茅草齐腰,山坡荆棘丛生。场部设在附近的甘蕉村,借一间民房办公。职工则统一住在另一个村的祠堂,铺层稻草打地铺。后来,大家就地取材,在各工区搭起一间间茅草棚。厨房搭在茅棚外,几块石头垒个灶,生火做饭。
  1962年2月,19岁的严自强高中毕业,一把锄头挑着行李,冒雨进山报到。他分在最边远的十二沥工区,距场部20多公里,“我挑着90多斤的床板和行李,差不多走了一天才到。途中,有位女同事踩翻石头,跌进小溪。”
  荒山野岭,蛇虫出没。有的职工被黄蜂蜇伤,3天下不来床;还有人被毒蛇咬伤,来不及送医院救治,年纪轻轻就长眠在这山里。以防万一,林场成立了民兵排,配发步枪。
  体力上经得起打熬,精神上也须耐得住寂寞。
  山里工区不通电,俯首孤盏听夜雨敲窗,仰头星辰映树影绰绰。一张报纸送进林场,转来转去,读到时已是半月前的旧闻。
  为了留住职工,林场干部不得不耍点“小聪明”。林场通电后,新招员工报到,便特意安排在晚上。外面伸手不见五指,场部内却灯火通明,再杀上一头猪。新职工个个高兴:“谁说林场苦?这不,灯光明亮,还有猪肉吃!”
  第二天起床,环顾四周,荒野苍茫。新职工顿时心凉了半截,当天就走了一些人,请假回去就再没回来。
  然而,大部分云勇人选择了坚守。他们难免有过短暂动摇,时常也发些牢骚,不过一旦选定,便风雨兼程,一往无前。林场创办头17年,累计种树近3万亩、1170多万棵,每人年均造林20至30亩。
  “头顶青天,脚踏实地。白了头发,绿了荒野。”这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定力,已深深融进云勇人的血液,代代相传。
  2001年,严利章接过父亲严根开手中的镰刀,当上了护林员,“牢记父亲那句叮嘱——好好干不要丢人。”
  场部距附近的明城镇30多公里,步行需3个多小时……1994年7月,21岁的许雄坚挥别广东省林业学校,顶着火辣辣的太阳,走进泗云山深处云勇林场大门,“苦点、脏点、累点,我都有思想准备,咬咬牙就过去了,只是万万没想到,一个国营林场竟发不出工资。”
  熬过创业期的艰辛,云勇林场迅速发展。尤其是1984年7月,管理权从广东省下放到佛山市后,云勇林场按市场需求增种松树、果树,开办松香加工厂、饮食店、旅游项目等,二三产业联动,经济效益倍增。1987年至1990年,云勇林场总收入3518万元,被评为“全国百佳国营林场”。#p#分页标题#e#
  不料,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,市场风云变幻,钢材、水泥、塑料等工业品产量剧增,建筑木材需求量急剧萎缩,价格大幅下跌。靠山吃山的云勇林场效益一落千丈,陷入“断炊”危机。
  当经济效益与生态效益发生冲突时,“爱林如命”的云勇人毅然选择了后者——“保护绿水青山是林场人的天职。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”林场党支部反复做职工思想工作:“日子再难,哪怕勒紧裤带,也不能变卖‘家产’、吃子孙饭断子孙路。”
  林场植树造林,通常会先试栽部分适应性强的树种,为大面积植树创造条件。现任场长苏木荣说:“这叫‘先锋树’,树有先锋,人也有先锋。林场能走到今天,这些党员和骨干就是先锋,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作用。”
  抑制赚快钱的冲动,也就意味着必须承受惨淡经营的压力。
  “弹尽粮绝,路在何方?”林场领导班子彻夜商讨,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,只能分头出动,四处找关系,向银行抵押借款发工资,以解燃眉之急。同时,安排一部分青壮年职工,临时到城区就业,熬过眼前“寒冬”。
  佛山是陶瓷之乡,林场周围遍布陶瓷企业。一些开采陶瓷砂的老板得知林场“等米下锅”,找上门,开高价,想买断部分林地挖矿。只要林场松口,马上财源滚滚。但林场一一回绝:“林场的确等钱用,但不能饮鸩止渴。矿土是森林‘粮食’,一旦采挖,生态将遭灭顶之灾。”
  进入21世纪,国家明确了国有林场生态功能定位,鼓励林场大胆改革转型。这一决策如雾中灯塔,照亮云勇林场航向。2001年初,云勇林场主动申请,从商业性林场转为生态公益型林场,并获得广东省林业厅、佛山市政府批准。
  但是,生态公益林如何做、投入多少?没几个人说得清。会不会造成职工下岗、赔上“老本”?也无人敢打保票。
  云勇林场派人赴外地“取经”,都空手而返。有些国有林场不敢冒险,要么继续按惯性运转,砍树卖树度日;要么脚踏两只船,改造少部分公益林,保留大部分经济林,留条创收门路。
  “国有林场为何要转型,如何转型?”云勇林场决心率先探路,展开讨论,最终统一认识:“不放下斧头,靠砍树为生,地力越来越贫,生态越来越差,路子越走越窄;放下斧头,专心护林,林场才能获得新生。”
  关键时刻,佛山市全力支持云勇林场改革,10年内每年投入177万元资金,进行林分改造,增加樟树、榕树、鸭脚木等数十个阔叶树种,置换生态效能低的经济林,建设多树种、多层次、多功能的省级生态公益林示范区。
  路径明确,资金落实,苦熬多年的云勇人松了一口气,不再担心创收,一门心思谋种树。然而,转型如爬坡,其难度远超意料。
  云勇林场林分改造,必须砍掉数以百万计的老化树木,间种不同种类树木,恢复生态多样性。林场聘请专家,做出10年规划。
  2008年冬至2009年春,连续3个多月没下雨。一工区10万株营养杯苗运到山腰林道,却迟迟种不下去,晒得奄奄一息。“700多亩造林任务等着呢,我心里那个急啊!”许雄坚说,天天骑摩托车运水淋苗,腿都快跑断了,才把大部分幼苗救活。
  传统植树造林,少不了“炼山”,即每年秋冬季节,放火烧山,灭虫肥土,清理杂木,以便来年开春植苗。林场进入转型期,禁止此类破坏生态多样性的营林方式,人工开荒劳动强度便大大增加。
  但是,无论多么辛苦,云勇人执行种植标准不打折扣。播种,松土上层必须覆盖防寒松针;育苗,分类施肥、按时喷药、小心拔草;栽苗,土壤要用手一一拍实;挖树坑,大小、深浅、距离必须合比例。#p#分页标题#e#
  餐风饮露、栉风沐雨,光阴如梭,云勇林场从树种单一的商业性林场,成功转型为占地3万多亩、拥有134科520多种植物的生态公益型林场。
  从“盼温饱”到“盼环保”,从“求生存”到“求生态”,经过一轮又一轮绿化行动,佛山从传统工业城市蜕变为岭南生态绿城。全市森林面积达160.35万亩,相当于53个云勇林场。2017年10月,佛山荣膺“国家森林城市”称号。佛山市长朱伟说:“要复制推广云勇林场经验,构建山水相依、文脉相融的城市新形态,实现生态可持续发展。”